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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京审判中的“沉默破局者”——大律师鄂森的正义之路
2025-09-04 14:05:42  来源:扬子晚报

1946年冬,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,空气凝固如铁。东条英机等战犯在辩护律师簇拥下,始终以沉默对抗审判。中方检察官顾问鄂森突然传唤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尚德义、目击者美国医生威尔逊和牧师梅奇。当证词细节越来越具体,土肥原贤二情急开口狡辩——精心构筑的沉默防线轰然倒塌……

这是2025年8月3日上午,扬州大学法学院举行的以“传承鄂森精神·弘扬爱国情怀”为主题的“鄂森课堂”模拟法庭活动中的一幕场景。

本次模拟法庭以东京审判中的庭审交锋为核心,团队成员分别扮演“法官”“检察官”“辩护人”以及“战犯”等角色,通过历史还原与角色扮演,完美演绎了鄂森为民族尊严据理力争、用铁证指控战犯等经典场景,引导青年学生铭记抗战历史,理解东京审判的法理价值与现实意义,践行鄂森精神中对法治的追求。

“1946年至1948年间,盟国组建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,中国共有17人参加,包括法官梅汝璈、首席检察官向哲濬、检察官首席顾问倪征燠、助理检察官裘劭恒,检察官顾问鄂森等。”鄂森后人、江苏省长丰医疗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鄂小明在采访中表示,“与梅汝璈、向哲濬、倪征燠相比,作为东京审判‘幕后英雄’鄂森的名字并不广为人知。”

静默并不代表遗忘,在扬州头桥市民广场,晨曦正掠过鄂森雕像纪念牌上“正大光明”的刻痕——这四字曾烙在鄂森怀揣的扬州青石上,陪他穿越东京审判的硝烟,最终化作民族精神穹顶的承重之石:不争显赫,只为托起永不倾斜的正义天平。

乱世法魂

乡村走出的正义火种

1902年,江苏扬州头桥镇十三圩的鄂家宅院里,一个男婴的啼哭划破晨曦。家人为取名鄂浚的男孩不会想到,四十年后他将以“鄂森”之名震动远东法庭。在“正大光明,忠厚传家”的祖训熏陶下,少年鄂森在父亲鄂锦波的私塾里,第一次懂得了“公道”二字的分量。

1919年,17岁的鄂森考入上海沪江大学预科,后转入“中国近代法学摇篮”东吴大学法学院。在东吴大学的法学殿堂里,他如春笋破岩般拔节生长。清晨的图书馆总为他留着一盏灯,他在《罗马法》《国际公法》的字里行间触摸法律的温度;课堂上的辩论他从不肯妥协,“法律不是文字游戏,是对人性与文明的深刻洞察”的论断常令教授颔首;课余时间,他与同窗模拟法庭审判,从原告陈词到被告辩解,每一个细节都力求逼近真相。这份对法律的赤诚,让他在毕业时不仅捧回了满墙的奖状,更攒下了“兼通中西、洞见灼然”的学界声名。

东吴大学毕业后,鄂森远渡重洋,成为斯坦福大学法律研究院首批中国学子,后转林肯大学获法学博士。他师从国际法学泰斗,与来自各国的法律精英激辩“战争罪责”的边界;在哈佛法学院的图书馆里,他将《凡尔赛和约》的每一个条款与中国近代的屈辱史对照批注。当他在博士论文《战争罪行的国际追责机制研究》扉页写下:“法律是文明的盾牌,正义是人类的灯塔”时,一个法律人的使命已在心中生根。

1929年冬,黄浦江寒风凛冽。27岁的鄂森站在上海外滩,归国行囊里装着斯坦福的毕业证书、法学典籍,还有一块父亲所赠的扬州青石——铭刻“正大光明”家训。他拒绝所有租界当局的高薪邀约,转身走进东吴大学教室,在黑板上写下“EvidenceLaw”(证据法)——这个动作预示着他将用毕生诠释法律的证据力量。

法袍惊雷

为苍生拍案的孤勇者

1932年深秋,法租界的寒意比往年更刺骨。法商水电公司工人徐阿梅因组织罢工争取生存权,被巡捕房投入铁窗。当上海滩各大律所面对洋人势力噤若寒蝉时,一个身影却逆流而上——鄂森抓起公文包直奔巡捕房,只撂下一句话:“这案子,我分文不取!”

法庭上,法国检察官趾高气扬,指控徐阿梅“扰乱社会秩序”。鄂森静听完毕,突然从卷宗中抽出一份工资单,声音如金石坠地:“法官阁下请看!徐阿梅每日劳作12小时,月薪仅9银元!而同等岗位法籍员工,薪资是他的八倍!”

他目光如炬扫过旁听席上愤怒的工人,“这不是剥削压迫,又是什么?工人争取生存权利,何罪之有!”法袍下的怒吼如惊雷炸响,旁听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,法官面色铁青,被迫当庭释放徐阿梅。这起轰动沪上的“洋奴工案”,让“鄂大律师”之名响彻黄浦江畔,成为底层民众心中的一盏明灯。

四年后的凛冬,更大的风暴席卷全国。1936年11月23日凌晨,救国会领袖沈钧儒、章乃器、邹韬奋、李公朴、沙千里、史良、王造时等“七君子”被军警从家中强行带走。“七君子案”令举国哗然,鄂森毫不犹豫加入由20位顶尖律师组成的“辩护天团”,直赴苏州高等法院的虎穴龙潭。

法庭上,检察官矛头直指李公朴,指控他“勾结张学良,酿成西安事变”。担任李公朴辩护人的鄂森拍案而起,声震屋宇:“救国会的电报白纸黑字写的是‘火速援绥抗日’,何来勾结?何来叛乱?”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射向法官席,一字一句砸向整个法庭:“今日若判爱国者有罪,明日谁人还敢为国赴难?”

当审判长试图强行禁止律师团调查关键证人张学良时,鄂森与全体辩护律师“唰”地一声全体起立,二十件黑色律师袍气势磅礴如乌云压城,形成民国司法史上罕见的集体抗辩。这场撼动法庭的对抗,最终迫使当局释放七君子。

东京对决

撕开裂口的沉默猎手

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但中国人民知道,真正的胜利,要让战犯在法庭上低头。当中国政府决定组建阵容强大的“东京审判中国代表团”时,鄂森的名字赫然在列——他精通英美法系,熟悉国际规则,更能用铁证戳穿日本战犯的诡辩。

出发前,他在日记中写下:“若不能让头号战犯伏法,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?愿以东海为证,此生不负家国。”

1946年初春,他带着满腔家国情怀,踏上了前往东京的航程。然而,审判的艰难远超预期。日本辩护律师团以“管辖权异议”“证据不足”为由,试图为战犯开脱;更棘手的是,许多关键证据已被销毁——南京大屠杀的影像被烧,细菌战的实验记录被埋,连幸存者的证词都因恐惧而不敢轻易出口。

鄂森知道,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。他带领团队奔走于上海、南京、苏州之间:在南京的破庙里找到尚德义老人,听他颤抖着讲述“万人坑”的惨状;在苏州的老茶馆里寻到伍长德师傅,让他指认当年日军刺刀上的编号;甚至通过教会关系,说服美籍医生罗伯特・威尔逊交出珍藏的南京大屠杀手术记录——这些泛黄的纸页上,浸着受害者的鲜血,也刻着战犯的罪证。

他带着半箱民间血证抵东京——那是历时三个月踏遍曾经的沦陷区搜集的“炮弹”:南京万人坑旁的染血碎玉、哈尔滨731部队围墙外的孩童棉鞋、上海慰安所地窖里的铜铃……最珍贵的是一本美籍医生威尔逊的染血手术记录,记载着南京大屠杀期间截肢手术数量。

1946年5月3日,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法槌声如惊雷炸响。开庭首日,日本辩护律师便抛出“日本没有发动侵略战争”的荒谬论点。鄂森霍然起身,手中的卷宗重重落下:“请问辩护人,南京城三十万冤魂的哭嚎,算不算侵略?731部队用活人做实验的暴行,算不算反人类?”正义的声音砸碎了所有诡辩的伪装。

在对海军少将丹下薰二的质询中,对方试图以“执行上级命令”为由脱罪。鄂森展开一沓密电:“这是1937年12月1日的《华中方面军作战命令》,明确写着‘南京城内所有抵抗者格杀勿论’。请问,是上级命令大,还是人类的良知大?”丹下薰二脸色惨白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
“鄂森最擅于让证据说话。”倪征燠在回忆录中写道,“他总能找到撬开铁嘴的那道缝隙。”

1948年11月12日,当审判持续到818次开庭时,绞刑架上终于垂下七根绳索,法官宣布“东条英机等七名甲级战犯绞刑”的判决。这场审判,不仅让28名甲级战犯受到应有的惩罚,更用法律的武器,在人类文明史上刻下了永恒印记。

浊世清流

永不倾斜的正义天平

上海滩的律师圈流传着“鄂森三不接”:汉奸案不接,鸦片案不接,欺压劳工案不接。

抗战胜利后不久,交通银行经理唐明寿之子跪在鄂宅门前——其父因充当日军经济汉奸受审。

“世伯救命!”青年捧着十根金条长跪不起,“家父说只有您能救他!”鄂森闭门不见,声音穿门而出:“他帮日本人吸同胞血时,可想过今天?”

这种风骨源自鄂森父亲鄂锦波的言传身教。1931年江淮大水,鄂家父子开仓赈灾。鄂森在上海奔走募捐,当满载面粉、药品的船队抵达鄂家码头时,乡民们惊见这位西装革履的大律师满身煤灰站在船头——他亲自押运三天三夜未眠。

“万民伞,快看万民伞!”当乡亲们将六柄写满名字的伞赠给鄂家时,鄂森对父亲低语:“这比斯坦福的文凭更珍贵。”此刻他或许想起,当年在租界法庭为工人辩护时,旁听席苦力们集体起立的场景——那是他心中真正的“正义天平”。

东吴师魂

烽火中的法学灯塔

鄂森为重建东吴法学院做出了巨大贡献。1942年,因为抗战的影响,东吴大学法学院部分师生不得不内迁重庆,和沪江大学、之江大学组成联合法商工学院,另一部分两百多名学生则滞留上海。作为校友的鄂森不忍看到学生流离失所,决定重新组织开课,以南阳路爱国女子中学为校园,采用原英文名称“中国比较法学院”作为学校中文名。

有人回忆这段历史,感叹道:“幸鄂吕弓博士登高一呼,群山响应,热心教育者无不踊跃输将,经济之基础因固,种种困难迎刃而解。”在鄂森等人的艰苦努力下,东吴法律学院的法律、会计两系学生达三百余人,一直维持到抗战胜利。抗战胜利后,重庆的东吴大学迁回上海,与中国比较法学院合并,鄂森担任东吴大学的教务长,教授比较刑法、证据法、国际私法。

鄂森在法庭上义正辞严,据理力争,在课堂上却为人师表,宽厚对人。东吴法学院的很多学生对鄂森印象深刻。他随身携带支票簿,学生凡有经济困难找他的,他常常当即解囊相助。

在学术方面,鄂森曾编著《国际私法讲义》一书。据他自述,编辑此书旨在:“阐明国际私法之基本原理,及我国现行国际私法梗概。故内容编制,悉以现行法律适用条例为依归,并傍征国籍法、民法、民诉法及有关判例。”鄂森的《国际私法讲义》自有特色,学界认为该书融合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国际私法理论于一体,系统完整地介绍了西方私法的学说和实践,各章各节都有国际私法沿革的介绍,等于是一部国际私法小史。

课堂上的鄂森光芒四射。他将办案时积累的“如何用证据链击破谎言”“怎样让农民听懂法律术语”的经验融入教学,东吴大学的礼堂里常爆发出这样的感叹:“原来法律不是书本上的死条文,是能救人命的活办法!”经他点拨的学生中,后来许多人成为新中国法治建设的骨干——他用教育的方式,将正义的火种播撒向更广阔的土地。

沧桑正道

长夜不灭的法治星火

1949年5月,鄂森在龙华机场推开赴台机票:“我没做亏心事,何必逃亡?”他转身回到东吴大学讲台,在《国际私法》讲义扉页写下:“正大光明,薪火永传”。

1970年肺癌弥留之际,他紧握东京审判照片。背面是扬州老宅门楣拓片:“正大光明”。四字下方,钢笔添着一行小字:“此心光明,亦复何言”。

如今在扬州头桥市民广场,四座雕像并肩矗立。束星北、吴大观、余友泰三位科学巨匠的雕像旁,“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名律师——鄂森”永远面朝东方。每当晨曦初露,阳光穿透碑上镌刻的文字,路过的人会驻足读上两句:“他以法律为剑,斩断历史的虚无;以正义为灯,照亮民族的未来。”

广场散步的老人常指着碑文对孙辈说:“瞧见没?这位鄂律师在东京法庭上,几句话问得日本战犯当众跳脚!咱们头桥的水土,养得出硬骨头!”稚童小手摩挲着碑石上深刻的名字,法治精神的种子悄然落入心田。

历史不会忘记,人民不会忘记。鄂森的故事,不是尘封的往事,而是一面镜子——照见法律人的信仰,照见一个民族的脊梁,更照见我们该如何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。(鄂小明 施琛耀 吴锦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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